話已至此已是無話可說，慕白飛起身又續了一杯酒。

“既然阮公子攜月翎玨回了絞國也不該忘了絞國阮氏的使命，或許更應該多懷念懷念阮安阮教主跟毒後！”

阮青衣滿飲了一杯，許是喝的急了些，加上本就不勝酒力，一雙桃花眼蒙了層盛氣淩人的醉意，一拂袖，將那酒盞揮落，尾音上揚道，“聖上的意思阮某當然懂，可惜就算是他們兩個都還活在這世上，恐也只會讓聖上失望，做一個同阮某一樣的決斷！”

慕白飛轉身臨門而站，指了指外面，沈聲道：“阮公子有心提及巫蠱異族，就莫要忘了自己到底是什麽人？！”

“蜀中絞國阮氏一族，巫蠱異族的教主！”阮青衣慢慢坐起身來，一手搭在膝蓋來撐起頭，斜著臉沖著慕白飛眨眼挑眉，回答的話雖然正經，神色卻不是那麽回事。

慕白飛看著他神色，不詳的預感蔓延上心口。

他明白一個將死的人無論何種決定都將會是一個絕無轉圜餘地的抉擇，他一樣也看的明白阮青衣的眼裏冷絕的神色。

有些事情絕非勉強便可以成功，這個道理他懂的，卻也難接受。

看著一個人帶笑的眼一寸一寸的凝成寒冰，慕白飛便知道無論如何也難再改變不了他的決斷了。

三尺青鋒刺在心口上的時候，阮青衣帶著醉意的眸子濕漉漉的擡起，他淡笑著挺起胸膛。

“或許，聖上這一劍真該刺下去，這樣就不會有太多煩惱！”

他說那句“這樣就不會有太多煩惱”時，神色裏皆是向往，慕白飛的心像被大手捏緊，呼吸間便是一陣一陣茫然的鈍痛。

可是還沒等他將這種鈍痛徹底消化，他手上的長劍就被挑飛了出去。

慕白飛未及反應，一張臉卻驚的慘白。

離辰撿起甩手出去打飛慕白飛長劍的牛角彎刀，這才一步一步緩緩的走到了慕白飛腳下單膝跪地。

“離辰拜見聖上，適才不得已冒犯了聖上，還請聖上網開一面，我家王爺找阮公子有話要說，請聖上開恩，暫時饒阮公子一命。”

慕白飛冷冷掃了阮青衣一眼，繞開離辰面無表情的出了房門。

離辰松了口氣，剛要朝著阮青衣開口，卻見阮青衣轉了個身，面朝裏躺回了床上，悶聲道了句，“不去！公子我要睡覺！”

離辰也不與他計較，垂手立在床邊。

阮青衣拉上被子蒙了頭，悶聲道：“公子我現在睡意正濃，你且候著吧！”

他將一切隔絕，真就沈沈睡了過去。離辰並不惱，只是垂著手站在床頭等著，由時光就此流逝。

日薄西山，換出一輪皎皎明月，又一日已過。

阮青衣酒醉後一覺醒來，清醒的很，等他翻身坐起的時候，看見垂手站在他床前的離辰，楞了片息，立馬便反應了過來。

他揉了揉鼻翼，略帶尷尬的道謝，離辰垂著頭不語，低下的側臉輪廓分明可見他咬著下唇的糾結。

一向聰慧知心的阮大家早就知道他想說什麽，那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看見的笑意輕輕淺淺的浮現在臉上，語聲平緩道：“放心，你家王爺是萬歲的天命，輕易死不了。”

離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好告退到了門外去。

等到掌燈十分後，阮大家推門走出來，已換了身素凈的月白寬袖長衫，那張清俊的臉蒼白慘淡，幾日未見似乎越發羸弱了。

原本就不是硬朗的人添了幾分病態的孱弱，在那輪清冷皎潔的月下，看了的人心裏多多少少生出些不忍來。

離辰讓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輕聲囑咐，“公子小心，這邊請。”

璟王殿前，雖是異國他鄉，可虛弦公好男風、喜倌伶的本性依然不見收斂，廳前跪了一地的舞姬伶人。

自上次同他爭吵之後，這人餘下幾日全都是醉過、醒過、睡過，廳前跟著伺候的舞姬小倌照舊進進出出。

離辰揮退了跪在廳前的人，走至軟榻前，璟王手中拎著酒壺，人閉了眼正入了夢。他回過頭靜靜地看了眼阮青衣。

只見阮青衣走至那軟塌下，將一支香交到了離辰手上，那香燃起來，離辰並沒有聞到什麽特殊的味道，擡頭看著阮青衣一臉的疑惑。

阮青衣坐在宇文璟軟塌下，挽了半截衣袖，露出一段瓷白的腕子，回頭朝著他淡笑，說道：“離辰大人，借刀一用，多謝。”

離辰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裏的刀遞了上去。

刀是好劍，抵在腕子上輕輕一拉，便破皮見血，離辰皺了下眉，往前一步，卻見他腕上的傷口並不是很深，血緩緩流出，屋子裏很快就彌散出一陣淡淡的梅蕊清香。

“你去門外守著吧，除了千子音之外，沒有我的吩咐其他任何人都不得進來。”

阮青衣做完這些事之後，吩咐了離辰一句，便眼神癡楞地望著宇文璟，帶了迷離霧色的眸色中只有宇文璟的倒影，離辰自覺應了聲“是”退出房門守在外邊。

香爐上的香比普通的香燃的快一些，整間屋子裏充斥著濃郁的梅香，還混雜著淡淡的血腥之氣。

半截香很快燃盡，宇文璟平靜的睡顏不覆，微微蹙起的眉跟咬緊的牙關顯示出他的不適。

阮青衣輕柔的觸碰他的臉頰，一雙眼全都落在那張張揚冷俊的面容上。

宇文璟低咳了一聲，迷茫的睜開眼，看著那雙落進自己目光的眼，兩道英挺的劍眉微蹙，眉心深陷。

“你做了什麽？”他瞪大了眼問道，然後挺了挺身急切的要坐起身來。

阮青衣眨了眨眼，笑的狡黠，“王爺聰穎非凡，不妨猜猜！”

“你！你下了藥？！”宇文璟想要坐起身來，卻發現整個身體綿軟無力，連起身這樣簡單的動作竟然也做不到。

阮青衣笑著點頭，說道：“只是些迷藥，讓王爺看起來虛弱些，並不傷身，王爺大可放心，我待王爺情真意切，自是犧牲了自己也不會讓王爺傷到半分的！”

宇文璟有些惶急，他動彈不得，心念電閃，便清楚了阮青衣想做什麽，低吼道：“你瘋了！穆驊是你親妹妹，你竟然不去救她……”

“王爺身負大西國天下的大任，別說是我的親妹妹，就算是親老子也不及王爺重要！”

阮青衣笑的一臉風輕雲淡，眼角眉梢甚至又不自覺地帶上了那薄涼的嘲諷之色。

宇文璟拼命掙紮，卻使不出一絲的力氣，聽了阮青衣的話，他停止了動作，拿一雙噴火的眼眸看他，嘴裏蹦出“你放屁”三個字來。

阮青衣笑彎了眉眼，伏在他耳畔道：“王爺就當我是在放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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